<棲地> 上下游副刊259期

2023-06-26

(節錄)搬家前一年,我種活了絲絨般的特殊種玫瑰,花瓣厚實、深紅近黑,盛開有整個手掌大小,每隔幾天要替它沖洗枝葉上攀著的汙塵、蟲卵甚至蛛絲,那些混著塵垢的游移份子貼著嫩葉掐著花蒂,使許多花苞來不及長大盛放,不知是從大肚山電廠那頭隨我下班來的,或是附近忽然暴增、過分喧擾的工地裡隨風輕浮而來。短短一年時間,同一條街開出三個工地、無數張買賣廣告上了牆板,房屋價格飆漲雙倍,一路蔓延到舊工業區、軟體園區附近,本來失修空屋、凶宅的拋售價竟也逼近1.5倍。某個清晨,地方媒體用極小篇幅揭示道路盡頭工地忽然拉起整片封鎖條的原因:地層下陷、鄰居抗議,責任正在釐清。那路段臨溪、靠橋頭,工地兩邊高低差目測近二百多公尺,我記得研究生時期熱愛田調的同學說橋下有活冷泉,古早時期很多浣衣婦、戲水民眾活動,還能想像水鳥飛來澗上,婦人濯足童稚踢水。

多年後冷泉雖然湮於荒煙蔓草,但橋上還有一座石獅像,註記著清末霧峰林朝棟奉命修城牆、包工程,其後不得已率精兵北漂參與戰事,使城牆未果的遺跡。從橋頭石像起數百公尺遠是指定文化資產菸葉廠,不定時噴黑煙通通氣,氣氣大樓曬衣被的住民,菸葉廠斜對面是人稱活菩薩雪盧老人李炳楠行醫施教的遺址菩提醫院,再往南是林爽文逃亡足跡,然後靠近霧峰林家周邊的幾個特色地點。就這麼一段距離、兩年時間,房市忽然鶻起,地表增建圓塔停車場,遺跡毀滅於翻修陸橋,菸葉廠改建提案也擱置,當年意氣風發開樟撫藩的棟軍,甚至橋下浣衣戲水的俗民歌謠,均已無人記識,我決定搬出住了多年、處在預備工地群中的大樓,捨得盛開的玫瑰都被母親零星分送,只剩下扣除房貸與通膨後所剩無幾的餘款,往市中心第三個定居地點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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